这声清脆的呼喊,如同盛夏中的一股清流,瞬间便冲破了李瞳那行进闭塞的心扉,并迅速荡涤了他的整个灵魂。
他迅速清醒了过来,发觉周遭依旧是无尽的混沌,但刚才的声音就像一束光,在混沌的世界中冲出了一条清明的路。这条路在混沌之中格外显眼,似乎只要沿着它走,就可以找到回家的方向。
“果然……又是这么巧吗……”李瞳不禁笑了笑,为自己的得救,也是为了这一刻的永恒,“不,也许,这是冥冥之中的某种必然吧。”
他没有犹豫,立即走向了那条指引他的路,走向了黑暗之中唯一的光明……
……
李瞳好像昏迷了好一阵儿。
再醒来时,他恍然觉得,好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正滴落到自己脸上。
他缓缓地睁开眼睛,看到的第一幕,便迎上了那个熟悉而殷切的目光。它是那样的单纯而炽烈,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家长偶然晚归时,期待他们在门口出现的孩子。
“主人!”下一秒,一个惊喜的声音像雷声一般在他耳边炸响,将他的耳膜震得生疼。
随即,那个熟悉的压力再次不失时机地将他的整个身体紧紧缠住,可能是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吧,这东西的力气不再像之前那么令人窒息,反倒让李瞳有了一种独特的亲切感。
“主人……主人……呜啊啊!主人啊!”耳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哭腔,周围的压迫感似乎也不由自主地将他缠得更紧了些,“伦家还以为您真的不要我了呢!主人……您实在是太坏了……呜啊啊啊啊……”
“阿紫?”李瞳努力地直了直腰,让双手从阿紫的束缚中挣脱出来,反手抱住了她,“谢谢你啊,如果没有你的声音,我想我可能真的就未必能回得来了……”
“不会的不会的!有阿紫在,主人一定不会有事的!”此时的阿紫似乎早已涕泗横流,完全没有听明白李瞳的话,只是听到了“未必回得来”这几个字,便急忙大声说着。
“无论发生了什么,就算以后阿紫在主人的心目中变得像垃圾一样没用,就算以后主人背着阿紫找了别人做女朋友,就算主人……以后再也不需要阿紫了……阿紫也绝对不会,让主人再受到今天这样的伤害……”
“傻丫头,说的哪里话?”李瞳轻轻地拍着她的背,轻声细语地说,“该内疚的人是我啊,我不应该没有理由就随便中午不回去,害你们替我担心的。”
“虽然有时候,你的一些行为会让我有点受不了,不过其实我知道,那都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,作为你的主人,我总要花点时间去适应,就像最开始适应你的存在一样。”
“不管怎么说,今天这事实在是出于意外。但我向你保证,从今往后,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了,所以,也请你不要再伤心难过了,好吗?看到你这个样子,我的心情也很难平静下来的。”
“嗯……嗯!”阿紫闻言,连忙用力吸了下鼻子,放开李瞳,向后挪了几步,摆出一副十分郑重其事的样子,在李瞳面前用力点了点头。
“哈,你这家伙,心智和身体相比,倒始终是那么的单纯。”李瞳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样子,不禁笑出了声,“不过话说,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?我明明记得……”
然而这时,还没等他把话说完,另外一个声音便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:
“纵使相隔万里,也能感受到彼此间的惺惺相惜;即便心存误解,也会在最需要的时刻坚定不移地守在对方身边。原来,这就是爱情。”
“大哥哥,谢谢你,让我知道了这么多,也算是,给您和这位紫发的姐姐最后的祝福了吧。我的时间不多了,虽然相处的时间那么短赞,不过能够在最后的时刻真正了解到,我所代表的那份美好的真谛,已然,此生无悔……”
“这个声音……是她!”李瞳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,可是正当他站起身,准备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时,却发觉此时的天空已经阴云密布,空气中电子激烈地碰撞着,使得李瞳的头发根根竖立。
他想起来,这不正是在那个奇异的妖力空间之中,和相思豆小姑娘一起看到的场景吗!
突然,他感觉到大量的电荷开始向天空聚集,其积蓄的能量如同万钧雷霆,顷刻间便能将这干涸的大地化为腐朽。
终于,一切的酝酿已经完成。只见一道金色的天雷瞬间划破了长空,伴随着巨大而惊悚的声响劈向了不远处的地面。
原本因满天乌云而变得昏暗的大地,在这一刻,被这恐怖的雷电晃得明亮之至,让在场的所有人,看清了此时此刻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。
李瞳看到,这道响雷落下的最终位置,是一个不大起眼的门店,那里摆放着一个陶瓷花盆。
它不偏不倚,将花盆劈了个正着,那个造型仿古的泥制器皿极其中栽种着的迎宾树,被瞬间炸得粉粉碎,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,原地就只剩下了一片焦黑,以及一些已然面目全非的碎片,再也没有了一丝瓷器和植物的影子。
瞬间,李瞳好像明白了什么。他立即跳起来,想要跑到被雷击的地方,可是还没等他迈开一步,他就发现一个碎片正冲着他的面门猛扑过来,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,便直接失去了意识……
……
李瞳又一次陷入了混沌,这一次,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混沌……
他好像做了一个梦,在梦里,有阿紫、阿超和小兔,还有许许多多爱他、同他有着种种牵绊的人与妖,可是,唯独没有那个他最迫切想要看到的身影。
她去了哪里?还是说……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……
在复杂的情绪当中,他渐渐恢复了意识,睁开了双眼。
强烈的光让他的眼睛一下子有些不适应,头顶上传来的阵痛也让他不时觉得一阵不自在。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快,因为在他的鼻息当中,永远都有着一股淡淡的紫藤花的香味,浸润着他的心脾,一切烦恼与忧愁,仿佛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。
十几秒后,视野开始清晰,阿紫的笑脸很快呈现在了他的面前。
“哈哈,主人您还真是逊呢。”看到李瞳醒了,阿紫不禁打趣道,“元神和身体分离这么危险的事情都没死,结果反倒是被一个不怎么起眼的瓷片砸破了头,流了不少的血呢。”
“是吗?那确实是够狼狈的……”李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,却不偏不倚地碰到了头上缠着的带血的纱布,短促的痛感让他瞬间把手收了回来。
这时,他发觉这正是在他自己的床上,床边除了阿紫外,似乎并没有其他人。
“唔……阿紫,我睡了多久了?其他人来过了吗?”
“您已经昏迷了一整晚加一个上午了哟。”阿紫从旁边端过来一碗汤,舀了一勺,放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吹了吹,确认温度合适了以后,才放心地递到李瞳嘴边。
“之前传销头子和口香糖他们已经来过了。不过这次倒还真是多亏了他们,要不然阿紫真的不知道居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。”
“小兔现在应该还在睡呢。昨天那件事里她也出了不少的力,结束之后倒在床上就睡,应该是累坏了。睡着之前她还一直吵着要吃薯片呢,不过就算买回来了,怕是也得等她醒过来才能吃了。”
“至于阿超……诶?阿超呢?我去煲汤的时候她还在的,还说什么‘敢调戏老娘,回头一定要让那小子好看’什么的呢……”阿紫四下看了看,有些疑惑地说,“难道已经回去了?这倒还真是她来去如风的性格呢……”
“哈,说起来,遇到这样的事,女孩子都会感到羞愧的吧。”李瞳无奈地笑了笑,“阿超也不例外,虽然是千年的大妖了,不过有时候可以感觉到她和你一样,纯情得有点让人难以置信。”
“既然她不在,那道歉的话就只能以后再说了。现在只能祈祷,被她揍的时候她可以手下留情一些吧,哈哈……”
“对了,相思豆怎么样了?”谈笑了一会儿之后,李瞳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,忙问道,“她也在这里吗?还是说……已经……”
“相思豆?您是说……那个制造了这场混乱的妖吧……”说到这里,阿紫的声音突然低落了下来,给李瞳喂汤的动作也减缓了许多。
“您可能不知道,昨天的那道天雷,实际上,就是天道对于那些敢于忤逆自己的生物的惩罚。”
“世间众生,各有其律,任何个体都有自己在自然界中的位置,没有谁可以超脱,因为唯有这样,这个世界才能够维持在合适的平衡状态,才能让这个世界以合理的方式运行下去。”
“而一旦有谁想要去打破这种规律,去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,就会受到冥冥之中那掌控一切的天道无情的惩罚。我们妖的渡劫,其实就是天罚的一种,只不过我们想要超脱的只有我们自身,因此这种惩罚并不致命,最多只能算是一种试炼。”
“可是那柱相思豆,她却试图用自己的力量,让整条街的人逆天而行,这显然是严重忤逆天道的行为。因此,那道天雷,本身就是冲着她的性命去的,就连我们这些千年的妖都不可能完好无损地接下来,更何况是她那样修为几乎为零的妖……”
“现在,她的躯体已经在雷劫中彻底焚毁,而经历过这样的劫数,她的魂魄也绝对没有机会保全,必然已经魂飞魄散,从此在三界六道之中,再也没有了这个曾经无比向往爱情的灵魂……”
“是这样吗……”回想起相思豆最后的话,很少流泪的他,眼角竟变得有些湿润,“向往爱情并没有错,只是她还未涉人世,不了解这个社会的种种制约,只凭着自己的主观意愿,试图改变这个世界。”
“这样的结果大概是必然的,也许,像她这样因外界力量而强行蜕变成的妖,结局注定不会太美好吧……”
“是啊,她已经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,我们也没有理由再继续去责备她了。”阿紫抬头看了看窗外的蓝天,感慨道。
“不过其实,伦家也挺羡慕阿超的呢。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天,不过她也算是有了做主人女朋友的体验。和主人谈恋爱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呢?还真是想想就觉得很美好呢……”
“原来,你会这样觉得啊……”李瞳笑了笑,说,“也怪我,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,一直没怎么带你出过门,一个人整天守在家里的感觉,应该是非常寂寞的吧。”
“这样吧,如果你能保证,以后不再对我做往身上涂花粉这样的行为,我就每周末领你出去逛一次街,怎么样?”
“诶?”阿紫闻言,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,“您的意思是说,阿紫以后可以每周跟主人一起约会吗?以情侣的身份?”
“呃……我倒是没这么说过……不过反正咱们家也没外人,你要是愿意这么想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。”
“主人……”阿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,一下子扑到了李瞳身上,“阿紫就知道您是全天下最好的主人了!阿紫现在好开心啊!主人终于愿意和阿紫一起结出爱情的果实了……”
“喂喂喂!我说过不许再对我做奇怪的事情啊……糟……糟糕,头又开始疼了……阿紫……汤!汤要洒了!赶紧给我变正常一点啊喂……”
然而,在他们二人在房间里打情骂俏的时候,他们并没有注意到,此时在门外,还站着另外一个人。
“呵,感情还是那么好啊,那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了,还是回我的树屋里去看看胡同里有没有小偷什么的吧。”
“奇怪,这明明只是个意外而已,为什么看到这些,我的心里却会有些难受呢……唔……是妖力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散吧,嗯,就是这样,一定是!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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